01顾止
这是A市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,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,入夜都还没有要停的意思。
“娘的,今天怎么这么晦气。”
从公司出来的中年男人对这天气抱怨了一番后,直奔保安室去问保安借了一把伞,顺便捞两根烟在路上抽。
“老吴,一会儿你和小于上去再看看,我们部门发生了那种事情,我担心那臭小子回来惹事。”中年男人对那两个保安说道。
“好嘞,我们这就去。”两个保安笑着点点头。
待中年男人走后,两人一改刚才献媚的态度,脸顿时拉了下来。
“这个抠门鬼,我看这伞明天我又得重新买了。”稍微年轻一点的那名保安抱怨着。
另一个人长叹一声,认命地拿起手电筒,准备上楼看看:“唉,下次看到天气预报有雨你就别带伞不就行了,走吧,随便看看一会儿回来打游戏。”
现在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,所以每个部门都显得空荡荡的,没什么人。
漆黑的走廊,两人拿着手电筒正有说有笑地巡视着,当看到三楼的编辑部内有微弱的光亮,便打算上前一探究竟。
刚走近,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声。
两人相视一眼,不禁想到一块儿去了。
该不会是闹鬼了吧?
年纪稍长一些的男人一把将旁边的人推了出去:“我老了,心脏不好,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。”
碍于对方是自己的长辈,那小伙儿也只得把气往肚子里咽。
他哆嗦着上前,小心翼翼地推开门,然后飞速将灯打开。
灯光亮起,当小伙儿保安看到墙边的长条沙发上纠缠的两个人时,一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。
只见一个身材肥硕的男人,正揪着一名青年的衣服,大约是因为发生过争执的缘故,他的衣服被扯烂了,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,苍白的脸上赫然有五道红红的手印,半边脸已经微微肿起,那漂亮的浅褐色双眸却犹如一滩死水,此时正空洞地望着眼前这三个男人,没有一丝生机,像个残破的娃娃。
即便他如此狼狈,却也还是能看的出,那是个清秀俊俏的人。
小伙儿这才想起,今天公司传出有两个同性恋秘密交往了很久,而眼前这个青年,可不就是当事人之一的顾止嘛。
虽然现在国外有少部分的国家同性婚姻法已经成立,但是在中国,这个群体依旧是见不得光的,如今国家更是有“同性恋病者”的政策,把他们归类为心理病患者的群体,所以可想而知如果一个人被人知道是同性恋,那么他将要承受住多少外界的压力,甚至在社会上没有立足之地。不过如果你有能力为自己在这个社会博得一席之位的话可以例外,但是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少,像顾止这样的普通人,被人发现是同性恋,工作保不住了,甚至还有人举报给针对这个群体的部门,让他去接受心理治疗。
所以顾止这次回来,只是想把薪水结了,并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。
可是谁能想到,经理这个衣冠禽兽,竟然用他的薪水来谈条件,说是让他给自己来一炮,就会给顾止双倍的钱。
顾止虽然平时一直是唯唯诺诺的,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,但是面对这种情况,他再怎么懦弱,也要反抗,于是便有了保安来看到的那一幕。
小伙儿保安许久才缓过神来,他欲要开口问些什么,精明的老保安立马抢先一步:“经理,是不是这小子回来惹事了?”
经理也没有想到这个时间居然还有人上来,他立马推开顾止,扯了扯领带,一张老肉纵横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之色,但是却不敢看着门口那两人,他轻咳一声,随即说道:“是的,这样的人果然不能用,拿了薪水之后,我让他回来收拾东西,他居然顺手拿走了我办公室的东西,所以我起了一点争执。”
“这样的话,要不要送他去警局?”小伙儿保安提议:“反正我们这里有监控。”
闻言,经理脸色大变。
老保安恨不得把这个猪队友从窗口扔出去,他瞪了小伙儿一眼,示意他不要多说话。
“这种人直接赶走就好了,警察办事情,要是这小子把事情弄大,我们公司的名誉受损你担当的起吗?”
那小伙儿这才恍然大悟,连忙附和着:“对对对,经理我们这就把人带走。”
经理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,他来到顾止跟前,警告他:“如果不想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出事的话,你管住你的嘴。”
他身上带着呛鼻的香水味,令人作呕。
顾止张口还想说什么,却直接被两个保安拖了出去。
两人把顾止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后,无情地把他推入雨中,被重重推到在地上的顾止已经听不到身后那两个人的警告和谩骂,他缓缓爬起来,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拾起来,这才拖着疲惫而虚弱的身子冒着大雨离开。
凉凉的雨水打在身上,冷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,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了。路过的行人看到如此狼狈的顾止,纷纷躲的远远的,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。
顾止的住处离这里很远,但是他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,所以只能冒着雨走回去。
雨水模糊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,美的有点不真实,有点陌生,让顾止产生了一种身处另外一个世界的错觉。
“喵——”
一声凄厉而尖锐的猫咪的叫声从前方那漆黑的深巷中传来,随即有男人的低骂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。
这是顾止回家的必经之路,他知道这一带经常有野猫出现,所以应当又是猫贩子在捕捉那些可怜的猫了。
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,面前忽然窜出一抹黑影,直直地撞到了顾止的脸上。
顾止猝不及防被撞倒,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从巷子里跑出来的猫贩子就拿着棍子指着顾止,粗声粗气道:“又是你这臭小子来坏老子好事,快把那畜生交出来,不然我让你尝尝棍子的滋味。”
“喵”
黑猫躲在顾止身后,发出一声绵绵的叫声,似乎是在哀求他救救自己。
顾止一把将黑猫抱了起来,顾不得太多,撒腿就跑。
然而,他本身就已经很虚弱,没跑两步,就被身后飞来的棍子打了个正着,整个人意识有刹那间的空白,他重重地摔在地上,后脑勺传来锥心的疼让他逐渐清醒了几分。
猫贩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人追到了,他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人。之前好几次,他在这里捉猫的时候就因为他的出现让猫跑掉了,今天在这种鬼天气他好不容易等到这只黑猫,结果这小子又来了,不教训一下怎么行。
“哼,多管闲事的人,我得让你长长记性。”
说着,猫贩子抄起一旁的木棍,重重地朝顾止身上打去。
顾止只能抱着自己的头蜷缩着,准备承受。
然而,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,反倒是猫贩子传来一声惨叫:“鬼啊——”
“死了吗?”
一道平缓而又缥缈的声音飘入耳内,但很快淹没在这雨声中,顾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他缓缓放下手,入眼的是一双黑色的皮鞋,即便是在这雨天中,也是不沾一点水渍的锃亮。
顾止抬头,便见一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静立在雨夜中。
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,那五官仿佛是经过精心雕琢一般,有胜过女人的姿色,却也不失英气,在一片水雾朦朦中,美的让人感觉不真实。
虽然很想说话,但是顾止的意识已经开始飘忽,视线也越来越模糊,最终眼前最后一丝光亮被吞没,他便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中。
男人看着静静在地上湿漉漉的人,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。
这时,在他身后忽然有一团黑色的烟雾在空中漂浮着,隐隐约约可以看出那黑雾中是一张人脸。
“肖隐,我好像把顾止的死亡时间看错了,距离他的死期还有一个月呢。”说话的是那团黑雾中的人头。
肖隐一听,脸色更是越发的难看:“白无常,你现在对于你的工作态度可真是......”
不等肖隐把话说完,白无常便打断了他,委屈道:“还不是你不在地府的缘故,boss把一大堆事务交给了我,反正你在人间的体验时间不是还有两个月嘛,你等顾止死的时候去把他的魂勾了就行,又不浪费你多少时间。”
“可是我在人间已经呆够了。”肖隐咬牙道。
现在想想,他是疯了才要到人间来,而且还是以猫的形态,天知道在人间这几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,整天穿梭在肮脏发臭的街上不说,还要躲着那些可恶的猫贩子,这种日子他是真的受够了,可以说人间这一趟的感受是非常糟糕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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